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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 前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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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前世3

◎“陛下,這下我們真的白頭到老了。”◎

織霧喜歡太子的事情仿佛已經人盡皆知。

她去街市上相中了一只男子所用的錦囊, 買下來後便懷著羞赧的心思想送去太子跟前,卻陰差陽錯下聽見了室內的對話。

“我覺得還是太過麻煩……”

“用顧小姐引出瑾王,若她不答應直接殺了她就是了。”

“到時候瑾王一定不會不肯出現, 何必這麽麻煩?”

“還要殿下委屈自己被她那般糾纏……”

隔著兩扇雕花鏤空的門, 織霧聽到這樣的話,呼吸都微微窒住。

“她活著,瑾王必然對她多少有些在意,若她死了, 那就不好說了……”

死了就只是一具無用的屍體, 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該清楚為屍體犧牲什麽都是不值得的。

其他的幕僚亦是認可,“更何況,只是一個卑微的妾室名分,肯賞賜給她, 已經算是她高攀了……”

可不管他們這些人如何商量,室內,那位太子殿下從始至終都不曾表態。

太子不回答通常便是這當中並沒有符合他心意的提議。

同樣, 太子對於幕僚們的建議即便不喜也不會遷怒, 這也是這些幕僚敢在探討方案時放肆言談的緣故。

……

織霧回到自己的房間, 只覺自己這數日來都好似自作多情到了極致。

原來太子被自己糾纏是一直在隱忍。

若放在尋常情況下,太子不喜歡與織霧接觸,只一回拒絕了織霧,她那般薄的面皮也會羞到再不敢和他接近。

甚至會很快打消自己對他產生不應有的喜歡。

但偏偏是她每次的小動作都能被他縱容, 叫她一次次“得逞”,她才會愈發忍不住想日日都見到他的念頭。

她以為自己沒有被拒絕,至少並沒有太過惹人討厭……可眼下, 竟不是這樣。

隔天。

太子並沒有準時去上朝, 而是請休了一日, 便是因為織霧先前提出許久沒有放過風箏。

太子要去郊外陪她放風箏。

提前約定好的事情,他不會違約。

織霧面上不顯,卻同隨行的婢女一道擺弄那風箏,玩的很是高興。

她沒再像以往那般想要拉著太子一起去做這些,而是將他晾在了一邊……

晏殷便只當她更喜歡和女孩子一起玩這些。

可中途風箏線斷,細線割傷了織霧的手指。

晏殷要替織霧查看,卻被少女避開。

織霧只肯讓婢女用帕子包裹上。

回途中,馬車在郊外坑窪不平的地勢中難免顛簸。

車夫好不容易避開一個大坑,卻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另一個深坑當中。

馬車劇顫起伏,織霧被顛離了座兒,被太子攙扶住,她卻下意識掙脫開,語氣輕輕道了聲謝。

晏殷緩緩握起空蕩掌心。

他不是蠢人,自然發現她與他生疏了。

若放在以往,太子哪裏會對旁人有絲毫遷就。

可也許果真是因為瑾王這層緣故,織霧便聽見他竟仍能好脾性地啟唇道:“近日孤是有些忙,明日也陪阿霧可好?”

明日也請休一日。

這對於全年無休的太子而言,是破天荒的事情,但真要提出來也並不會有臣子反對。

便當是將他從前沒有休息過的日期彌補回來罷了。

織霧聞言卻只搖頭,“殿下,明日我想休息。”

“也許是累了,所以才會有些狀態不佳。”

晏殷掃了她一眼,接著卻沒再多說什麽。

等了數日。

織霧終於等到了一只信鴿。

她收到了禾衣寄來的信,才更加確認自己當天在房門外聽見的話。

禾衣在府外被瑾王的人找到,她告訴織霧……近兩日,太子也許便會想辦法利用織霧,好將瑾王引出來。

晏殷下了朝後,自宮中回來前卻攜了一捧織霧向來喜歡的香花。

香氣撲鼻且色彩艷麗的東西,太子向來也不會感興趣。

可因為織霧喜歡,所以他在一片花叢前停留了許久。

大抵也想到她看到這些,會朝他露出歡喜神態的模樣。

織霧照常將花放在花瓶中,小聲道:“殿下往後不必再送花了。”

太子見她竟沒再像以往那般歡喜,口中徐徐答了個“好”。

花期過了,這些花不再那麽嬌艷,且日日看著,也未必會感到不膩。

晏殷問道:“阿霧還喜歡什麽?”

他頓了頓,轉而說道:“明日孤帶你去朝雲樓,那裏的菜肴很是豐美,也許阿霧會喜歡……”

織霧想到禾衣的信。

她點點頭,“好。”

“在這之前,殿下還是先將手裏堆積的事務忙完才好,我也怕耽擱殿下的正經事。”

晏殷打量她面上的神態,只告訴她今夜會在東宮處理事務,今晚不會回府。

織霧嘴裏答應著,可心底情緒沈墜之餘,卻想到自己不能再耽擱了。

她得想辦法離開這裏。

在太子離開後,屋裏服侍的婢女閑話時忽然笑著打趣,“顧小姐日後若成了殿下的妾,那……”

婢女原是想要討喜。

卻不曾想屋裏的小姐聞言卻當即開口打斷,“胡說。”

婢女察覺她臉色不好,嘴裏的話稍稍收斂,“小姐不喜歡殿下嗎?”

織霧悶聲道:“我不喜歡。”

婢女對這答案卻更為詫異,“那小姐為什麽要將紅繩綁在殿下的手腕上?”

紅繩,可不就是情人之間告白的意思?

“這雖然是京城近些年才流行起來的物什……”

“小姐原是雲陵人士……不過買時那攤販竟也沒有說嗎?”

織霧頓住,聽到這處,鼻尖竟再無可遏制地微微發酸,眼眶也紅了些許。

原來太子對她好,真的只是因為利用她的喜歡……

她還以為在她落水之前、表露出喜歡他之前,他也是不討厭她的。

因為提及到了紅繩的話題,織霧似乎變得情緒低落。

她更是在天黑後,借著心情不好的借口將婢女趕出房門,接著才偷偷開始收拾東西。

可簡陋的包袱都還未能收拾出幾件衣物,織霧心不在焉想去妝鏡前拿來自己的梳子,豈料一擡頭便瞧見了門簾處的一道身影。

本該在宮裏的太子竟然在這個時辰出現在了府中。

晏殷今日卻是聽府裏人說,她難過到眼圈都泛紅了……

他不知底下的婢女如何惹她傷心,卻不曾想,她會因為婢女的話,而想要直接收拾東西離開。

“今日可是婢女惹你不高興了?”

織霧心悸之餘,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回來。

“沒有……”

她放棄了出去取梳子的舉止,索性退回到榻旁想要將沒有收拾完的東西繼續收拾妥當。

“也是婢女的話提醒了我,我似乎在殿下的府裏待太久了……”

“我和殿下沒有任何關系,往後也不會再有交集,若因為旁人的誤會,影響殿下的名聲反而不好……”

她一面語氣輕軟地解釋,一面指尖下分明是慌亂的,想要在被他撞破的情況下,可以更快收拾好一切東西。

他看著她的動作,抿了抿唇,“你哥哥尚未出獄……”

織霧垂首道:“橫豎我也改變不了哥哥的命運。”

“哥哥是清白的,那便是清者自清,若不是,那也是罪有應得。”

她說什麽都要離開,卻沒有瞧見身後的太子眼眸愈發黑沈。

見她要將那包袱系結,他握住她的手腕,語氣似乎與她仍舊維持溫和。

“不是答應了孤,明日去朝雲樓嗎?”

織霧一點一點捏住掌心下的包袱,“我不會去的……”

“而且,我不喜歡殿下……也不想再和殿下一起去朝雲樓了。”

在她說出“不喜歡”三個字的瞬間,腕上的力度驀地一緊。

織霧被捏疼了腕,卻用剩下那只手繼續收拾東西,將口中未說完的話近乎破罐子破摔般繼續說完。

“殿下不是好人,欺負哥哥也欺負瑾王,我再也不會喜歡殿下……”

她話音未落,卻被對方一把扼起了手腕。

太子黑眸冷寂地俯望著她,看似溫潤的語氣逐字逐句問道:“阿霧的喜歡這樣隨便嗎?”

織霧卻想到他一點也不喜歡她,甚至想納她為妾的念頭,心裏更是窒堵。

“我也知曉,殿下想用我引出瑾王……”

“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朋友。

織霧說著,在想到了什麽之後,卻忽然將藏在包袱下的剪子捉出來。

少女握起剪子似要朝太子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背上戳去。

晏殷瞧見那鋒銳的剪尖,卻沒有半分要松開的意思。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剪子竟不是沖著刺破他手背而去,而是沖著他腕上的紅繩剪去。

他神色微變了瞬,下意識想要用另一只手去攔。

剪子被織霧私底下磨過,鋒利至極,一剪刀劃下去,紅繩便被絞斷。

那販賣紅繩的老翁額外交代了一句:紅繩一旦斷了,她和佩戴紅繩的人往後也不會再有太多交集。

織霧當時存了私心,竟想讓太子戴得久一些……現在想來,竟很是可笑。

“紅繩一旦斷了,我與殿下今生只會有緣無分。”

“殿下便再也不必擔心會被我糾纏了……”

那些話隨著淚珠一並滑落,喜歡到底不是一瞬間便能消除的情緒,所以提起來還是會覺得很傷心。

剪子上有血,發覺是她方才剪斷紅繩的同時也剪到了他的左手……

織霧強忍住想要關心他的念頭,丟開染血的剪子轉身便要朝門外跑去。

可在她打開房門的瞬間,卻被人自身後重重將打開的門縫重新按了回去。

手指縫間的血順著門框流淌下來。

太子半張臉浸潤在月色下,卻顯得額外蒼白與陰沈。

他的語氣再無分毫溫潤可言。

“阿霧果真很會惹孤生氣……”

要往他腕上綁紅繩便綁了,要喜歡他便喜歡。

如今卻又未經他的允許,說什麽有緣無分……

這天底下哪裏有她這樣三心二意的人?

……

太子軟禁了屋裏的顧小姐,不準許她離開太子府半步。

可私底下,織霧卻唯恐他會利用自己去陷害瑾王,竟也不肯再進食一口。

她並非是不愛惜生命的人,可若要為了生存背棄親人朋友,她寧可死掉。

晏殷過來,卻無法將那些飯菜都強行塞進她的口中。

縱使要強逼著她進食,要讓人按住她的四肢,要掐住她的臉頰,捏著她的脖子逼她吞咽……往後叫她更加害怕了他,又哪裏會是他的本意?

晏殷壓抑下那夜生出的怒,只與少女溫聲解釋,“孤先前沒有要納妾的意思……”

他垂眸審視著她的神態,繼而又道:“孤也會護你兄長周全。”

少女唯獨在聽見兄長,這時才肯張口同他說話。

“還兄長一個公道,那是殿下的本分……”

“殿下貴為太子,日後的天子,難道……要因為記恨我,而冤枉我的兄長嗎?”

門外的塗奚聽到這話肺都要炸。

在民生上是一說,可在爭權奪利的事情上若都一一講究道義禮法,優柔寡斷也只會淪為旁人的刀下魂。

古往今來,賢名的帝王卻沒幾個登位過程中手底下清清白白。

她以為太子放過她的兄長就是公正,就是什麽都不用付出的麽?

一些人在外面聽了心頭自是為主子鳴不平,可偏偏卻又什麽都不能說。

室內的太子卻只語氣淡道:“阿霧說的是。”

待兩日後。

織霧再度瞧見太子時,對方卻是來告訴她,她的哥哥已經放回了玉山侯府。

她略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晏殷道:“阿霧這幾日好好用膳,待身體養好,孤便送你回你哥哥身邊可好?”

織霧對上男人愈發漆濃的眼眸心跳微促了幾分。

她本能卻仍然覺得他想利用自己,口中答應下來便想轉開目光。

“所以……阿霧可否原諒孤?”

織霧眼睫微顫,唯恐自己會再被他誆騙。

太子聰慧過人,想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那般簡單。

想要誆騙她,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殿下……我們的立場各有不同,其實我也沒有資格責怪殿下……”

她瞥見他手上被她剪子劃傷的傷痕,更怕自己會心軟。

“殿下半年之內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便當我與殿下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好嗎?”

至少半年之內,她不願看到自己被太子利用去傷害阿序。

那樣的話,她必然會恨太子。

可恨一個人是織霧最不願產生的情緒,尤其是對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

她不想恨他,所以只能想到這般笨拙的方式,不願再與他產生交集。

晏殷的臉色自然說不上好。

半年,那樣久……

“阿霧……”

“半年後,阿霧便會相信……孤的確不會再利用阿霧,是不是?”

織霧發覺他的神態很是認真,她蜷起指尖,口中仍舊答了個“是”。

半年之後,他若登上了皇位,也許她對他再無任何作用,自然也就不會再利用她了。

她身體將將好轉,她自己不顧及,可晏殷卻無法不顧及。

織霧乖巧用了幾日滋補的膳食後,竟果真被毫無阻撓地送回到哥哥身邊,她自己都仍覺得恍惚。

期間顧宣清告訴她,太子的確給了他許多幫助。

織霧每每聽得這些,卻也只在心裏告訴自己,那是哥哥和太子之間的事情,與她無關。

又過了一個月,阿序終於私底下尋到機會來見織霧。

“外面抓我的人實在太多,我好幾次想找小姐,都沒有機會。”

阿序微微苦笑,他曾在信中不止一次告訴織霧他不想做瑾王。

見到織霧後,阿序更是委婉提出,“我只想和小姐一起回雲陵去。”

織霧想到阿序的賣身契還在雲陵,便答應了下來。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織霧不曾想馬車遭到了攔截。

阿序臉色難看了幾分,似乎沒想到自己躲藏到這樣的地步,太子的人也都會追尋上來。

慌亂中,他緊緊握住織霧的手,想要將她護在身後。

織霧跟著下了馬車,自然也瞧見了這群人當中最為惹眼的存在。

發覺太子會出現在這裏,少女身體亦是微微僵住。

在這樣的情景之下遇見,對於彼此來說多少都會有些微妙。

正如她當日所說,他們立場本就不同,她理解對方……所以眼下若和阿序一起死在他手底下,似乎也沒有什麽可怨恨的。

晏殷盯著她與瑾王緊緊相握的手。

隨即才冷冷地開口讓手底下的人放了他們。

織霧聞言很是詫異。

可那些人在得到吩咐之後撤離的很快。

阿序掌心裏都是冷汗,他攤開掌心,似為了緩和氣氛,笑道:“想來太子和我還有幾分堂兄弟的情誼在,知曉我今日離開,這才想要再多看我一眼吧。”

聽到這話的少女好似更為沈默。

織霧餘光瞥著馬車外的景色,對於過往的事情卻半個字也不再提及。

織霧陪阿序回去,很快便替他解除了奴籍。

而回到雲陵的禾衣在織霧回來時卻恰好趕到京城,主仆倆將將錯過。

顧宣清不放心讓禾衣接應織霧,便派了府裏一個暗衛過來親自接應。

織霧上了馬車,那暗衛同時便也充當起車夫駕車。

可行到半路上,暗衛將織霧放在一處荒廢的祠堂中,人便消失不見。

織霧等了足足一夜,心頭愈發不安。

她循著痕跡想要找到對方,撥開草叢卻只尋到一路血跡。

織霧心頭霎時生出濃濃不詳預感。

下一刻,在一把鈍刀朝自己劈砍而來的瞬間,織霧驀地被人攬到了懷中。

暗衛消失了整整一夜,結果在織霧遇險的瞬間卻又出現。

暗衛解決了那野匪後,織霧攙扶著他受傷的手臂回到廢棄祠堂中,替他包紮。

“待入京後,我會告訴哥哥,讓哥哥獎賞於你……”

暗衛始終都不說話。

暗衛的身份使然,他面上罩著一塊面具讓織霧更無法得知他的神態。

餘下的路程,織霧難免對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暗衛多加留意了幾分。

不曾想,這暗衛看著低調,卻會敏銳地知曉織霧喜歡吃什麽,喝什麽。

織霧餓了,他便會取出懷裏不知什麽時候買來的櫻桃糕。

若織霧渴了,他亦會將藏在竹筒裏清甜的果子飲拿來給她飲用。

織霧只當是哥哥安排得過於周到。

在入京的前一夜,織霧住在客棧中,發覺袖擺撕爛了一道口子。

她同客棧掌櫃借來了針線,卻因為不會女紅而糾結時,手中的針線卻被暗衛兀自接了過去。

對方捧起她袖擺卻縫補得很是細致。

織霧不由詢問,“是你自己學的嗎?”

“很少會有男子學這個……”

“你該不會是想為心上人繡些什麽送給她吧?”

織霧原只是打趣,不曾想對方聽見“心上人”時,卻嗓音沙啞地“嗯”了一聲。

織霧頓時便想到自己先前想要送給晏殷的錦囊。

她不會做,所以才在街市上買了一個。

現在看來了,她對他的喜歡,似乎都還沒有這個暗衛用心……

抵達京城後,織霧便被順利送回到玉山侯府中。

禾衣第一個迎上來與織霧好一頓敘話,說起分開時發生的事情。

織霧一路勞累,在府上休息幾日之後,想起要和兄長提及暗衛的功勞時,顧宣清卻很是驚訝,“可我一直都沒有那暗衛的消息。”

那暗衛將織霧送到後,人便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竟再沒能聯系上。

顧宣清雖感到奇怪,但瞧見妹妹全須全尾的回來,便也沒再追尋。

他沒放在心上,織霧心頭卻漸漸滋生出了些許古怪。

畢竟,近幾日與哥哥一起用膳時,因為分別太久,哥哥一時間都不太清楚織霧飲食上的喜好。

那暗衛如何又揣度的那樣清楚?

這樣的風波似乎並沒有太過惹眼,在平靜的生活中甚至很快便沈入了水底一般。

月末,織霧隨著兄長入宮。

她私底下遠遠瞧見太子經過的身影時,都下意識想要回避。

可過了片刻,卻有一個小太監趕在織霧離宮前拿來一只錦盒給她。

“顧小姐,這是我們殿下讓奴才交給小姐的東西。”

織霧原以為是自己遺落在太子府裏的舊物。

可打開那錦盒後才發覺裏面是一只嶄新的錦囊。

杏色的錦囊上繡著清雅的植物,讓織霧微微出神。

她握住這錦囊,忽然間便想到自己先前被暗衛修補好的袖擺。

隔天,織霧卻讓人向太子府中遞送了拜帖,想要求見太子。

待當天登門時,織霧見到了廳中等候她的晏殷,卻將那錦盒放在了桌上,語氣輕道:“殿下讓宮人轉交之物並非是臣女舊物……所以臣女今日特意來還給殿下。”

太子目光瞥過那錦盒,卻緩緩說道:“是贈給阿霧的禮物,阿霧可是不喜歡?”

少女指尖微斂。

她抿了抿唇瓣,接著才緩緩說出了今日上門來的真正來意,“先前不慎傷了殿下,不知殿下可否準許臣女查看殿下的左手?”

先前她剪刀劃傷了他的左手,想要查看他的傷口也並不是無緣無故。

晏殷頓了頓,口中答了個“可以”。

織霧雙手捧起他的左腕,看到他左手指縫間仍舊留有舊傷……

她目光微微停頓,接著卻繼續近乎冒犯地卷起他的袖子。

晏殷似乎察覺她的意圖,卻並未將手臂從她手心下抽回。

織霧在看清楚他手臂上挨的刀傷,霎時窒住了思緒。

果然……

當天將她護在懷裏的哪裏是什麽暗衛?

分明是他……

少女紅了眼圈,神態間卻又好似後知後覺地浮現出了氣惱。

“殿下又撒謊……”

她不許他在自己面前露面,他便遮掩住了面容偷偷跟在她的身邊。

哪裏有半點遵守承諾的樣子?

太子頗罕見地僵了神色,卻也只能在口中溫聲同她認錯,“是孤不好……”

他顯然並不會後悔私底下偷偷去見她。

太子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卻又叫織霧瞧見他腕上不知何時將那根被她剪斷的紅繩兀自縫補了回去……

她眼睫微顫,語氣更為難過。

“殿下這樣壞……”

她握緊他的衣袖,很是心疼他挨的刀傷。

他明明這樣壞,她卻還是會喜歡他。

所以才只叫他半年不許見她,而不是一年或是永遠……

可見,她分明也是割舍不下的。

……

織霧與晏殷成婚的第一年。

晚間她想要替他繡一雙足衣,可學習了許久的女紅卻始終都不能熟練掌握。

深更半夜太子妃都還支著額昏昏欲睡。

醒來時,發覺太子手裏握著針線替她將東西完成,織霧想要阻止都遲了。

太子穿上了那嶄新的足衣,親吻她的指尖,唇角噙著笑意,“太子妃贈予孤的禮物,孤很喜歡……”

織霧面頰微熱,想要責怪他搶了她的活計都說不出口。

……

兩人成婚的第二年。

織霧卻生病了。

起初只是受涼,接著便是陣陣燒熱,反覆不絕。

直到有一天,底下婢女們發現太子妃昏睡過去再沒有醒來。

在這期間,霍羨春過來替織霧查看過。

她天生體弱,年幼時便有過這樣驚險的病癥……

後來好起來了家裏人也只當無礙。

不曾想,成年後的一場風寒竟會重新引起幼年埋藏下的弱癥。

霍羨春走了,術士也曾來過。

對方掐算織霧是個魂魄不全的人,留下了一些符紙,也沒有了其他方法。

術士也束手無策地離開。

渾渾噩噩的日子裏,織霧都不知自己病了多久。

可她能清醒過來的時間一次比一次短。

偶然醒來的一次,彼時正是深夜,織霧卻發覺太子沒有入睡,而是將她緊緊攬在懷中。

織霧輕聲安撫道:“來世若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一定就能和殿下長相廝守……”

晏殷神色沈靜,吻著她的額,“來世要長相廝守,今生也要。”

“阿霧總不想拋下我一個人的,是不是?”

織霧想,遇到她之前他也是一個人。

她想說:往後便只當沒遇見過她可好?

可又覺這樣的話說出來似乎有些殘忍,只能在短暫的清醒時分擡手抱住對方。

在深夜裏他們互相汲取彼此身上的溫暖,仿佛這樣就可以將彼此永遠捆綁在一起。

期間阿序過來看望織霧。

他在織霧清醒時對她道:“太子要將太子之位給我,小姐說怎麽好……”

織霧想到太子從未在自己面前露出過任何難過的情緒,他私底下的心情如何,她全然都不得而知。

“阿序不用擔心,太子即便只是為了我,也不會再傷害我的朋友……”

“所以阿序……”

榻上的少女只牽住他的衣擺語氣認真道:“作為我的朋友,你也幫幫他,好嗎?”

阿序僵住。

他側過臉去,語氣也啞了幾分。

“是嗎?”

“小姐自己的夫君還是自己幫去吧,我可沒有興趣去幫情敵。”

他似乎有些失態離開。

但織霧知道,阿序會幫她的。

因為他們都是她很親很親的人。

冬日大雪宛若鵝毛灑落人間。

樹梢上一層白霜,瓦檐上、墻角上,白茫茫的大地四處都覆蓋上了一層白霜,就連太子府裏也是這般。

在太子妃去世之後,太子反而重新回到了朝堂,從瑾王手中拿回了政權。

在極短的時間內快速登位後,新君便大肆招攬術士。

其中一個修得邪術的術士卻最為新君信任。

“傳聞中的回春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煉制不出來,想來是缺了點什麽東西……”

“是什麽?”

“缺了點人的執念。”

術士說:“古有幹將莫邪祭劍,劍從此便有了劍魂……”

“這世間的萬物本無靈,也是人意附在其中。”

這術士給了新君一只黑玉棺材,用來收集更多的戾氣。

他告訴新君,如果可以成功,在另一個時空當中,死去的人永遠都不會活過來,它們沒有靈魂,沒有血肉,也沒有做人的資格。

所以那些人都將依傍著陛下而活,善者愛慕陛下,惡者憎惡陛下,它們是新生之物,也是陛下的善與惡。

所以皇後在身體得到治愈之前,也許會寄托在那些依傍陛下的新生之物中。

少女也許會窺見一線天機,從中得到指引之後,自然會主動找到陛下。

在這之前,對於所有人而言,新君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瘋狂的。

有老臣不惜死諫,跪在那臺階下字字句句都擲地有聲。

“陛下即便死後真的達成所願,那也許也都是陛下死前的一場大夢,這夢是虛假的東西,只會讓陛下自欺欺人!”

性情日漸暴戾的新君卻並沒有治那老臣死罪,他仿佛將所有的聲音都排出自己的世界之外,在一些旁門左道的路上執意不願回頭。

晚年。

術士年歲老邁,在死前同天子說道:“若這世間果真會有重逢的時空,陛下終究會如願以償。”

晏殷偶爾也曾夢見過一個奇異的場景,少女鮮活的好像真實存在一般,眼角噙著淚生氣地摘掉了他腕上的黑玉棺材,又氣惱地丟入火爐,她似乎對他說了什麽,晏殷卻什麽都沒有聽見。

可醒來之後,會心疼他的人並不存在。

天子仍舊戴著那黑玉棺材,旁邊的老太監卻嘆息道:“陛下啊……如果皇後在這裏,一定不許的。”

天子沒有說話,他一步一步走上臺階,將那回春丹日覆一日地煉在爐中。

日覆一日,年覆一年。

直到晏殷晚年的一天。

他看見少女頂著滿頭的雪笑著朝他伸出手來,語氣輕軟。

“陛下,這下我們真的白頭到老了。”

他顫巍巍伸出皺巴巴的手,想要握住什麽,卻只碰到了雪。

另一個青年替他握住了少女的手,溫柔拂去她發間的雪,語氣責備,“都是做母親的人了,受涼了可怎麽好?”

他們的孩子眉毛像他,眼睛像她,糅合出彼此模樣的小娃娃是他們的骨、他們的血,喚他們爹娘。

在那個世界裏,原來他們竟也可以如同尋常人家一般,美滿得如幻似夢。

【作者有話說】

下個修仙番外,大師替修仙世家魂魄不全的真千金掐算,按道理真千金丟失的那一魂一魄在一個輪回後該病弱早亡回歸本體,但不知道為啥沒有回來,導致魂魄不全有點笨笨的女主,和魔域結界破碎後出現的反派大boss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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